2023年5月25日下午3點，菠菜技术交流论坛2023年知名學者學術講座第22場暨曆史學系“大夏世界史論壇”高端講座第25場在人文樓1130室舉行。浙江大學曆史學院教授、法國海外科學院通訊院士呂一民老師帶來了題為“法蘭西第三共和國的殖民擴張及其史學研究管窺”的講座。曆史學系朱明老師主持此次學術活動，肖琦、高嘉懿、範丁梁、錢盛華等老師，以及來自華東師大各院系和上海交通大學等高校的師生參與，講座氣氛熱烈融洽。

呂一民老師長期從事法國近現代史研究。本次講座的内容主要圍繞着呂老師新近有關“法蘭西第三共和國殖民擴張史料整理與研究”的課題項目展開。

呂老師從三個關鍵詞切入本次講座的主題，分别是“第三共和國”“殖民擴張”和“史學研究”。他特别指出，其導師、中國法國史研究的先驅之一沈煉之先生很早就提倡探究法蘭西第三共和國的曆史。其原因在于，第三共和國集中反映了法國近現代史演進過程中政治體制更替變化多、國際地位升降起伏大的特點，具有承前啟後的曆史地位。這個法蘭西曆史上壽命最長的共和國不僅受制于合法性的嚴重缺失，其殖民帝國的遺産更為今日之法國所繼承。相關研究因此具有很強的學術和現實意義。

殖民擴張是第三共和國曆史發展曆程中的重要關鍵詞。呂老師認為，第三共和國可按一戰為界分為前後兩段。前半期雖然籠罩着普法戰争失敗的陰影，共和國卻在殖民擴張上居于領先，世界第二大殖民帝國的地位日益鞏固。後半期則是這個龐大殖民帝國的極盛階段，不論是殖民土地面積還是人口均有可觀增長。這一殖民遺産所帶來的難民問題，是法國至今仍須面對的現實難題之一。

法蘭西第三共和國的殖民擴張史很早就進入了史學研究的視野。引領這一趨勢的是法國學者。呂老師一方面總結了法國史學界的相關研究，指明戰後法國史學界相關研究值得反思之處，另一方面則論述了在中國學界開展相關研究的必要性和可能性。

呂一民老師接着以“複仇”和“擴張”的“二重奏”為主線，剖析了1870至1890年代法國統治階層對殖民擴張的方向之争。作為稱霸歐陸曆史情結的現實展演，複仇意識在普法戰争失敗所催生的第三共和國具有強大的民衆基礎。即便共和之父甘必大主張壓制複仇意識，其時的詩人和文學家都以筆為刀煽動對德複仇情緒。

1870年代中期上台的溫和共和派人士因覺得對德複仇條件尚不成熟，因此将殖民擴張作為當務之急，殖民政策最積極的鼓吹者、政治家茹費裡希望用殖民成就來彰顯法國的光榮及其地位的擡升。激進共和派人士則以“注意力轉移論”抨擊“補償說”。呂老師論證說，這場複仇與擴張的方向之争雖以非此即彼的方式呈現在議會意見分歧和激烈争論中，但第三共和國前期政府的總體目标是恢複偉大的法蘭西，對德複仇無疑是必須采取的戰略舉措，複仇與殖民主張其實是一曲“二重唱”，形成了此起彼落、此落彼起的交替。

從1880到1890年代，第三共和國在對外政策領域發生了“殖民轉向”，并于90年代掀起殖民擴張的高潮。随着1885年殖民派在議會大辯論中取得勝利、渴求國家威望和民族利益的心理逐步壓倒對原則的堅持，共和國開始轉向全面殖民的時代。呂老師剖析了90年代殖民高潮産生的三個原因，即殖民地經濟意義的凸顯、普世主義觀念的引領和國際關系格局的變化。殖民高潮來臨後，殖民學校、殖民黨團、殖民部等機構紛紛創立。激進共和派也一變在野時反對擴張的面孔，轉而認同并推行殖民政策，力求将對德複仇和對外擴張的目标有機結合起來，通過在殖民地問題方面的妥協讓步來擺脫俾斯麥時代以來的外交孤立地位。

在第三共和國的殖民擴張過程中，史學家拉維斯所建構的“拉維斯式史學”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呂老師指出，如拉維斯和莫諾等史學家以自身研究和教學服務于法國的殖民擴張，甚至在法國史壇初步建構了“殖民史學”。留德歸來的拉維斯主張“以德為師”，希望構建以民族國家為叙事框架、凸顯民族性與共和國曆史正當性并服務于現實需要的史學。通過編寫合理化殖民擴張内容的教科書并組建與殖民研究相關的學術共同體，通過推動曆史學科專業化與曆史教育國民化，拉維斯等人不僅使史學成為其時法國的顯學，更潛移默化地形塑了法國對外擴張的國際形象，從曆史維度為法國的海外擴張提供充分的合理性背書。

呂老師認為，拉維斯式史學既有平衡教學與研究、融合實證與愛國、銜接初高等教育的優勢，但它的興衰也同時提醒我們，有必要從求真與緻用的矛盾方面反思拉維斯式史學的缺陷。今天的史家應着力站在新的時代高度，全面冷靜客觀地審視相關問題。在今天的法國史壇，第三共和國海外擴張史也是前沿議題。呂老師不僅指出了今日法國史學界發生的“帝國史轉向”和殖民史書寫中的跨國史和全球史維度，更從殖民記憶研究和以殖民博覽會、殖民研究團體、刊物等為載體的殖民知識生産與傳播史角度展望了第三共和國殖民擴張史領域值得進一步開拓的話題。他希望未來的研究者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之際能夠注重反思，開創具有中國特色的法國史研究。

講座最後，呂一民老師深情回憶了自己從事法國史研究四十載的點點滴滴。從回憶自己如何同法國史研究結緣，到回顧自己學術生涯中難忘的時刻，再到回望學術研究曆程中與華東師大曆史學系的深厚淵源，呂老師從事學術研究的熱情、嚴謹和他同師大的情誼深深打動了在場師生。講座結束後，呂老師就第三共和國主流價值觀與殖民意識形态的張力和沖突，殖民主義意識形态的曆史延續性等問題與在場師生作了深入淺出的交流。在與會師生熱烈的掌聲中，講座圓滿結束！